目前農場羊肚菌的采摘即將告一段落,原本在辦公室方寸之間工作的我,前一階段也經常性地加入支農的志愿者隊伍中來。在菌菇種植基地里的工作緊張又忙碌,而當我們大家一起圍聚在大鍋前就餐的場景之時,恰似一把鑰匙,悄然打開了記憶深處塵封已久的大門,因為小時候農忙時節吃大鍋飯的悠悠歲月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孩童時期肩挑手扛是農忙期間的主要方式,有的同姓家族仿若緊密咬合的齒輪,還留著團結協作的傳統,一同投身于繁重的勞作之中。田野間,麥浪金黃,長輩們頭戴草帽,手持鐮刀,躬身前行,利刃過處,麥秸簌簌而落。他們的衣衫被汗水反復浸濕,緊緊貼在后背,那一道道汗漬,宛如歲月鐫刻的勛章。而年幼的我們,在一旁自顧自地玩耍,對長輩們的艱辛渾然不覺。
村子里,草堆宛如一座座綿軟的小山丘,成了我們肆意嬉戲的樂園。在草堆上攀爬跳躍,時而鉆進草垛的縫隙,如同隱匿在秘密城堡中的小精靈;時而又從草堆頂端滾落,驚起一片草屑紛飛,笑聲在空氣中肆意回蕩。小樹林亦是我們探險的天地,穿梭于斑駁樹影間,尋覓著鳥巢、野花,編織著屬于自己的快樂時光。唯獨河邊,猶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雷池。村里流傳著諸多因河邊失足而釀成悲劇的往事,父母的嚴厲告誡時刻在耳邊回響,稍有靠近,便可能招來一頓狠狠的責打,這讓我對河邊既充滿好奇,又心懷敬畏。
家中的婦女一大早便圍繞著那口黝黑的大鍋忙碌開來。他們分工明確,挑柴、刷鍋、洗菜一系列工作配合得井然有序。掌勺的任務一直由三奶奶負責,只見她手持一柄長柄鐵鏟,有限的葷腥與質樸的蔬菜在熱氣騰騰的大鍋中相互交融,在簡單調料的催化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即便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缺油少鹽的年代,家家戶戶都想盡辦法在農忙時節讓家人吃得豐盛些,以最大程度慰藉一天的勞累。聞著香味的我們早就圍在大鍋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鍋中珍饈,吞咽著口水。飯菜出鍋,父輩們總是以孩子在長身體為由將自己碗中為數不多的豬肉夾到我們碗中,我們貪婪地享受著他們的饋贈,大快朵頤起來,卻從未留意過他們碗里盡是菜幫與瓜干。
眾人圍坐,或蹲在田埂邊,或坐在簡易的木凳上,共享這頓飽含溫情的大鍋飯。大人們一邊談論著莊稼的收成、來年的農事規劃;我們則嘴里塞著食物,含糊不清地分享著玩耍時的趣事,歡笑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
如今,身處農場支農的當下,農業早已不是當年的情景,不僅機械使用越來越全,越用越智能,人們的勞動汗水業已不見,種田如今成為最為輕松的行業。而這次支農經歷,讓再次品嘗大鍋飯的我,承載著那段純真無邪童年歲月的往事,成為生命長河中熠熠生輝的珍貴寶藏,時刻提醒著我從何處來,以及那些永不褪色的溫暖與美好。